我在出国之前啊,上学完了我这钱全花光了。没钱了,我干点什么啊。整好我出国之前啊,我有一朋友,在北京一个有名的饭馆。可能我们这种五六十年代人都知道,就叫湘蜀餐厅。在王府井东风市场旁边。是川菜湘菜。出国以前,我在这饭馆学了两个星期,所以我会点烹调。结果我就在伦敦的唐人街找了一饭馆,这老板是个香港人。我真正地体会到啊,什么是资本主义了,就跟小时候咱们听那些故事一模一样。这资本家真实榨干了咱们的血汗。他跟我说广东话我听不懂,我跟他说北京话他也听不懂。后来我就跟他说我来找工作吧,他说,你会刷碗吗?我说,刷碗啊,洗床单我都会。他说你可以来试一下。我说好啊,那试一下吧。我就12小时在那里帮他刷碗。我感觉怎么这么黑啊,暗无天日,每天这么干十一二个小时。我心里就特别苦闷,孤独。就特别想北京想家。当时作为一个男的应该挺高兴的,到了一个新的社会,但是到了地球的另一端感到生活得这么不一样啊。跟中国太不一样了。我每天站十一二个小时,扫地刷碗,反正不能闲着。闲着没什么生意的时候,老板就恶狠狠地盯着你。我又特别随便,自由散漫。有一天来了几个阿拉伯客人,中东人,人家要了一个葱爆羊肉,结果没有羊肉了,我就告诉老板。他说用猪肉,就他们吃不出来多撒点胡椒面,多搁点老抽,他就看不出来了。结果这老板就拿猪肉弄做了一个葱爆羊肉。这帮中东人还真没吃出来。他们还说very very good。这饭馆还真是。我干了有两个星期。我就觉得实在干不下去了,不行我得换一个,任何一个事,我也可能会心情好点。

所以我来伦敦以后啊,我什么都干过了,该干的会干就干了。不会干的我也都干了,像什么干饭馆啊,出摊啊,当中文老师啊,还有那个当导游啊。最后是搞音乐的。我就说什么事我都干过了。我离开饭馆以后我就想找什么工作呢。我想起我出国之前有一个朋友。当时我们七八十年代,要说过春节的时候啊,朋友中都互相送点心那些。这些盒子里边有什么核桃酥啊,沙琪玛啊,姜米条啊,豆沙馅饼啊这些点心。但是过春节时候大家互相做,你要稍微有一点官方或者珍贵的朋友呢,咱们这年代啊有种东西叫景泰蓝,这种东西既不是铁又不是瓷,那么一种材料做成的花瓶啊。什么盆啊。这玩意特别特别漂亮。当时我的朋友呢就送我十个景泰蓝花瓶。这朋友后来当然也出名了,现在也不理我了。我这朋友是北京电视台那个报幕员,叫从微。

后来呢,我就想了半天,我就在伦敦中心溜啊溜啊溜。溜了半天。我看见一个自由贸易市场。叫卡姆登市场。这个自由市场就是整个全世界嬉皮士的发源地。就是把头发支起来,染了个黄的红的紫的,扎个鼻孔耳环啊,眼就钉些钉子啊。就是他们这个西方发源地。这个市场啊是全伦敦的第三大旅游点,每一天有30万人到这来,全是年轻人,都想学那些东西吧。买什么都有,特别好看。我就想,我可以在这里摆摊啊。我也开始在那摆摊卖那个景泰蓝花瓶。结果摆上摊,没到20分钟,这景泰蓝全卖出去了。有人问我还有没有,我说没有了,全给卖光了。

我再干什么呢,我想起来了。我啊,用毛笔,写大字。虽然小学练的大字课,我就练了一些,就这么小学的水平。我就想出这么一个主意来,我用点宣纸,摆上一小桌子,写人名。比如你叫Peter,我就给你写皮特,你叫Elisabeth,就给你写伊丽莎白。你叫什么呢,我就给你用中文写出来。嚯,这下火了,人们喜欢都排队。叫什么David,我就写一个大卫。叫Lisa,就写丽莎。反正就是他就喜欢什么就写什么。因为咱这毛笔字特别漂亮。虽然我这毛笔字我自己看,就跟北京的六必居那个咸菜疙瘩似的。但是我写完了,他们有的还回来告诉我给挂墙上了。要梵高的齐白石的你挂墙上,我这咸菜疙瘩你也给挂墙上了是吧。然后呢突然就来了一帮印度人,后来我说写嘛他说好了。生意来了我特高兴。结果我问你叫什么名字啊。那哥们说什么你猜,叫穆罕默德 阿布德罗 莎拉齐。这哥们名字怎么像长篇小说似的,这么长。我一会就写完了。得了您嘞。第二个就上来,穆罕默德穆罕默德穆罕默德,我说,怎么都穆罕默德,还有别的名字没有啊。怎么全是一个名字啊,太有意思了。后来特别高兴,给人写完了。

当时呢,我就是这么生活下来的,才是赚的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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