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天呢我想聊聊我一哥们儿,因为我这人心比较重,而且经历的也真不少,我这哥们儿呢是一个建筑工程师,我伦敦的好朋友,他叫杨嘉。在十年前他被派到中国去工作去了,在2016年的时候,我突然接了一个电话,这朋友打的,他说要回伦敦了,你能不能上机场来接我一趟啊?没问题啊,我说你帮我带两条烟,中南海的点八的,我这儿喜欢抽烟的,现在不抽了。

结果呢,在10月29号的时候呢,到了机场我去接他。见着他以后,我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,脸色发黄浑身没劲儿,眼里心里都感觉不对呀,这是怎么回事儿啊?他什么话没说,我们俩就回到了他一租的房子。到了以后呢我觉得那不行,他的劲儿可不对呀。我说杨嘉咱们得到医院看急诊去。他倒没有拒绝我,我俩叫了辆出租车就去医院了,到了医院以后他就没出来,我就陪着他整整检查了五天,所有的那个项目他全查了一遍。在第六天的时候,医生把我还有曼达叫到一起告诉我们,他们倒没瞒着。那不像咱们中国人,先跟家属说,然后再跟本人说,他们这儿是直接跟本人说的。他们说你得的是直肠癌,现在已经转移到那个肝脏了,肝脏全是癌细胞。做手术不可能,只有一条路,化疗。这时候,我们三个人,尤其是杨嘉,简直要崩溃了。

这种消息落在谁身上,都承受不住。后来我就问,他还有多长时间?医生说乐观的话还有半年,不乐观的话,只有三个月。这会儿你想想啊,在人得到消息的时候,他得多害怕呀,他的求生的欲望得多强啊,他刚60岁,他比我小两岁,就在这会儿呢作为一个朋友,作为一个哥们儿,我马上就感觉到我的责任就来了。因为在外国啊,尤其是在异国他乡的时候,没有亲人。你想想,再没有哥们儿,再没有红颜知己,那他怎么能坚持啊?怎么能活下去啊?所以呢曼达特别善良。她说咱们不能让他回家自己租的房子了,我们把他接到我们家来。我就把我的朋友接了我们家人了,我们俩就把我们那个睡房给他腾出来了。因为我们家小没地方,所以就我们俩把这睡房给他腾出来了,我跟曼达睡地下了。

就这样就开始了做一个朋友,做一个哥们儿,开始照顾他这个整三个月的经历,我今天呢想跟你们聊聊,而且呢那三个月是我人生体会最多的三个月。我整整照顾了三个月,但是三个月对我来讲太漫长了,因为什么呢?因为我得帮他这个做饭,换药,在精神上呢得给他特别特别大的力量。所以呢照顾病人真不容易啊。太不容易。

当我每天给他做饭的时候啊,他还有要求,因为什么呢?因为咱这边儿啊他这个中国这些食物啊,它有这个局限性,你比如说他告诉我说,郭艺,我这种身体啊,我需要吃那个牛尾汤,还有这个甲鱼汤。我说的牛尾我倒能买到,在中国城能买到。我这甲鱼,这个王八,我上哪儿给你弄去啊?给我出难题了,英国连活鱼他都不让卖,我哪儿给他弄王八去,是吧?后来我想他的时间也不多了,我怎么也得满足人要求,我就是想那个英国的农村那个有不少小河沟,我也不知道你这王八是钓啊,抓啊,是逮啊是拿网子操啊,弄不明白呀。所以呢我就问当地的农民,结果那农民还差点儿把我抓起来,说你这等于破坏这个自然,你这玩意儿抓王八,你想什么呢你?这没法弄了啊,回来了,对不起,杨嘉,我这王八汤咱们是喝不上了。因为确实是英国他不许吃这些活的东西呀,而且关键连活鱼都没有,这个咱们还是吃点儿牛尾汤吧。

你想想在这个病人给你提出要求的时候啊,多想满足他们的要求啊,是不是?还有就是等他想了那个见这些,他过去这些喜欢过的,没喜欢过的,爱过的没爱过的。还有这些过去不愉快的朋友,我就一个一个一个的全给他找了,让他见面。因为有什么话啊,他都想说,尤其是在这个生命最后的一刻的时候,想要的东西,没说完的话,想见的人,这些经历,这些感受,我都是亲眼所见。我就想着人的生命太脆弱了,而且呢朋友在这一会儿就能感觉到了有多重要。

在我的记忆中,在他临走的前三个小时的时候,我本来想问他,你有什么遗嘱没有?你有想说的没有?可没好意思问。就看着他,坐在他旁边,那时候呢,他眼镜已经睁不开了,说话是断断续续的。我心里就难受啊,这人生怎么就那么残忍呢。让我无法真是无法表达我的心情。我就看着他,但是他看不见我了,他这会已经什么都看不见。我也就叫个哥们,哥们,哥们,你听见我说话吗。我的朋友这一辈子,最后的一句话,闭着眼睛,用全身的力气,叫了我一声,哥们。这时候我身边有三四个人都听见了。这个就是他一生的最后一句话。我永远永远忘不了这哥们儿。

我今天想说什么呢?有的时候付出也是一种享受,而且呢在生活当中一定一定要有朋友,要有红颜知己,尤其在异国他乡的时候。这种力量,这种情感非常非常的重要,你别以为所有的事儿你们能扛过去,但是有的时候真不是像你想象的那么容易。所以呢我今天呢就把我这个你们说说,这事儿的已经过去四五年了,但是我一脑子里呢一直一直啊,经常回忆起,我在照顾他的三个月,跟他结下这个友谊,跟我对他的付出,我觉得我值了。有这么一哥们。虽然他离开我了,但是我永远记住他。

朋友们,希望你们能理解我的心情,喜欢我这些经历,谢谢你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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