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
包租婆的小樓有十幾個房間，以前開過飯店和旅館，後來政府要徵遷了，便不再給她的營業執照年審，這樣，她就失去了開飯店和旅館的資格，也因此她的三層小樓成了村裡的民居。因為這個緣故，政府給她的賠償也少了許多，所以她心裡很不服氣，總想去打這場官司，但是她心裡也明白，她是鬥不過政府的。
現在她把房子租給別人，一是想得一些補貼，二是想以此為藉口拖一拖，看過了年政府要拿她怎麼辦？她現在有時也住在樓裡，她的房間就在二樓的西南面，裡面有一張床和一些簡單的家什。而在她的隔壁是租戶小汪的房間，說是小汪，其實也有五十好幾了吧？他不愛說話，看上去文質彬彬的，好像屬於那種老好人的模樣。聽說他與一個叫大鳳子的女人，曾經有過一段戀情；而這種信息，讓我們的某位女教授聽了頗感興趣，總想把他們之間的故事挖出來，給大家看看。當然，這也是我們局外人感興趣的地方，比如，這段戀情為什麼沒有結果，怎麼就結束了呢？難道他們之間有什麼難言之隱嗎？還是小汪另有新歡了？還有，他們之間現在有沒有交往了；如果沒有交往，那為什麼大鳳子總想和小汪泡在一張麻將桌子上呢？因為每次只有小汪在，大鳳子才有熱情過來打麻將。而她常常也是這裡住戶調侃的對象，就像那天住二樓的“釣魚人”調侃她時說：“大鳳子是我們這裡的大美女。”然後又說：“大鳳子，哪天我們兩個唱歌去。”
其實大鳳子也有五十多歲了，就算是美女也已經色衰人老，哪有什麼“大美”可言？我想，這也是對她的一種嘲諷吧！因為對於一個人老珠黃的女人來說，男人除了調侃兩句，是沒有追求的欲望的，除非他們之間曾經有過戀情，就像大鳳子和小汪。但是就算這樣，小汪好像對此也並不來電，只是聽包租婆說，大鳳子現在還一心想和小汪好。有時也當著人面，拿大鳳子開玩笑，說她和小汪以前怎麼樣怎麼樣。從這一點也可以看出，包租婆與大鳳子之間是多親密。不過這也難怪，包租婆與大鳳子應該很早就認識了，因為她家的三層小樓就在大鳳子家二層小樓前面，相距不過十來步。有時小汪想打麻將了，包租婆就會隔著窗戶大聲地喊：“大鳳子耶——大鳳子耶——”大鳳子聽到了就會心照不宣地走過來，然後包租婆再找兩個人，便和小汪湊成了一桌。
雖然在牌桌上一起打麻將，但是我從沒見過小汪與大鳳子調過情；或是，大鳳子使個眼神去勾搭過小汪。這一點倒是讓我有些疑惑：是他們之間沒有愛得那麼深嗎？還是他們在人前不敢表露？可為什麼別人在說他倆的時候，他倆也不反駁，只是默默地接受著。所以我想，他倆應當是不好意思，內心裡還保有一種比較傳統的婚戀意識，而不像樓下的“聰明男”和“貴陽女人”那樣，有種無恥和盲目的開放性意識。當然，我這樣去想也不一定對，畢竟婚戀意識已經時過境遷了嘛！所以在這樣的年代裡，很多的自尊、知恥和謙卑的心已經不存在了。
四
昨天包租婆樓前的一棟民房被拆了。我去看時，挖掘機還在扒房子，房子裡還有一些家具往下落，也有一個女人在與一幫人哭鬧。看來應該是房屋的主人，而那群人有穿西裝的，也有穿風衣、夾克的；還有幾個穿制服的公安和城管，一看就知道他們是政府的人。
雖然說現在不允許強拆了，但是對於無理取鬧者，政府依舊是不謙讓的。聽說，只要給過補償了；當然，是不是合理？這些就是公說公有理，婆說婆有理的事情，作為我們旁觀者也不能給予正確的說法……但是現在就是，只要給予補償了，那麼政府就會貼出公告來，限定日期讓你搬遷。如果不搬遷，那麼政府便會責令村裡給予勸說；如果勸說再無效，那麼就會出現現在的這樣狀況。由某部門牽頭，然後召集施工單位、市容部門和當地派出所，以及村裡幹部等，一起到現場進行維穩似拆遷。當然，這時的拆遷就帶有一些強制性的了。
那個女人雖然鬧，但也沒個頭緒，不知道具體找誰；而他的男人也在旁邊，只是默不作聲。所以女人氣起來了，就罵他男人是個沒屌用的東西。但是“有用”與“沒用”怎麼權衡呢？就像剛才包租婆對我說的：“你叫自己家男人有什麼屌用？你還能拿到殺人啊？”是啊！有什麼用呢？個人對抗政府，只能是以卵擊石。
其實我能看得出，包租婆說這話時也是帶著一股怨氣的，但她還是比較明白，所以現在只是在這裡拖。將房間都租出去，而自己家的東西都搬到新家裡去了，她的兒子和兒媳也早就搬走了；而且，我知道她的兒子也是一個明白人，因為有一天晚上，她兒子來看她，我和她兒子聊了一會兒。
她兒子居然是上海交大畢業的，現在在某合資企業幹活，年收入也有小百萬。難怪他們並不像其他的居民，又吵又鬧；甚至為此還大打出手，最終被關進精神病院的。這個就是包租婆家對面的一个村民。他家房子要拆，他不讓拆，於是就與村長發生了肢體衝突。本來這位村民就有精神病的症兆，因為我去他家看時，他家裡到處畫滿了壁畫，很是神奇，就像一個洞窟似的。現在村裡要拆他房子，所以他就去找村長不讓拆，結果就發生了肢體衝突。自從這件事後，他就徹底的瘋掉了。他媽媽沒辦法，又去找村長，而村長怕惹事，所以就安排人，以村裡的名義給他找了一家精神病院。
現在他住精神病院裡，而留下了一個小女孩和一位老媽媽住在這洞窟似的房子裡。哪一天被拆，還不知道？估計也不會長久了。【待續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