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記得當時生活特別困難,哥哥們差不多都是不算太餓也吃不飽,零食和糖果非常匱乏。有一次,經常帶我的三姐,當時大人參加勞動,家中只剩下我和三姐兩個。有一天,鄉供銷員,牛背上駝了兩麻袋薄荷糖,放在帳篷圈的中心,擺著地攤把糖賣給群眾,我和三姐兩個手裡沒錢,流著口水傻傻的看著。實在忍不住了,抓了一把就跑,那个時候,我大概5、6歲。售貨員一把把我抓著,把我的指頭一個個掰開,把糖收了回去。村裡的老大娘嘴巴上譴責我,卻各自拿出來糖給我,那次是我童年中一下子得到糖果最多的一次,不止一兩把糖,吃起來味道很怪,感覺特別難吃。

   小時候,打仗。我吃過很大的一次虧,那時候,大概10歲左右,我們和另外一個小隊的小孩,其中有一個小孩,比我大兩三歲,用鋤頭往我的臉上刨,刨出來大概4公分長度的傷口,皮袍又重,鞋子是生牛皮底子的,非常滑,我滿臉是血,皮袍的領子全部是血,我追他又追不上,這是我吃的最大的一次虧,到現在,左側的臉上仍然可以看到那條傷疤。

   當時,是大冬天。有個省衛校的學生,叫扎西,是我們的一個親戚,用我們縫衣服的大號針,扭成了彎鉤狀,做成了醫療縫針,把針在火上烤了以後,我的大哥喜歡縫牛皮,有一點羊腸線,那天大哥不在家,家裡人從大哥的物件找出來了大概幾公分的醫用羊腸線,扎西給我縫了4針,也沒打什麼麻藥,疼得要命,大人們都說,你不是很厲害嗎?不很愛打架嗎?那你就忍著吧。一個星期之後,哥哥騎馬把我放在背後,去縣醫院拆線,大夫說:誰縫的,縫得真好。現在歲數大了,仔細看還能看出一點傷疤。

   扎西後來醫學院畢業,一直在縣上當大夫,前幾年才退休。打我的那個小孩,後來當和尚了,在拉卜楞寺。

   當時和現在不一樣的,根本沒有索賠醫藥費呀什麼的,小孩子打仗嘛,打了就打了,輸了就輸了,贏了就贏了。如果說現在的話,至少要一兩萬塊的賠償吧。

我們的帳篷都是一個小隊圍成一個圓圈的那一種。我們小隊,大概30戶左右的人家,帳篷群圍成了圓圈。小隊的人家都不一樣,大的有40幾戶人家的,小的大概20幾戶人家,我們的小隊屬於中等規模的。

我們的大隊叫多特,下面劃分若干小隊,我們是第二小隊。

我們的這個第二小隊,就是54年建縣前,叫“哇艷”部落,這個部落實際上是安多地區發音的問題,蒙古準確的發音應該是“巴顏”,意思是“富裕”。

3 童年

張婉:哪一年上學,當時是怎樣的狀況。

次仁頓珠:我是74年9月份上的小學,河南縣完小,藏文班是寄宿的,離家10幾公里,上學的時候一般的情況下,我的大哥騎在馬上,把我放在他的背後,送來送去,去學校或者回家一般需要一兩個小時,有時候夏天的時候回家又變成的幾十公里的,草場遷徙,夏季牧場比較遠,距離學校所在的縣城河南縣大概三、四十公里。

上學的時候,平常什麼都不帶,吃住在學校,也沒有地方花錢,離家的時候家裡經常給幾塊錢,家裡人到學校裡看我的時候,也會給上一兩塊錢。當時縣城的商店裡有糖果之類誘惑小孩的東西,可是憑票,買不到。

穿的就是家裡做的皮袄,還有單衣單褲,棉衣棉褲,有時候學校裡一年發一次,記得單衣就是三個兜的中山裝一樣的,藍卡其布或者灰色的,棉衣棉褲兩年發一次。根本就沒有背心褲衩、秋衣秋褲那樣的內衣。到現在我還把秋衣秋褲當成球衣球褲,覺得那是打籃球穿的衣服的意思。因為打籃球的時候,學校有球隊,比賽的時候發運動衣,比賽過後再收回。襪子也沒有,大概到初中的時候,我才有穿襪子的記憶。

小學裡面我整整呆了兩年,74年9月到75年9月,76年我就上初中了。

當時的情況是這樣的,有村辦學校,半日制的,上午上課,下午放學,大一點的孩子就回家幫家裡放牧。這當中,我大哥和二姐,那時候在村辦學校當教師,我在他們跟前學過藏文,大哥還教我一點漢字。所以,我上小學之後,接受了簡單的面試,學校老師問我,識不識字。我說:識字。然後有個老師拿來一張報紙讓我念。是一份藏文報紙。我念了一段之後,他們叫我直接去二年級,在二年級念了大約一個星期左右,有一個老師叫我去三年級。在三年級整整呆了一年。然後,跳級就跳到了五年級,現在的小學是六年制,當時的小學是五年制,我的小學兩年就念完了。接著就上了初中。

初中還是在同一個學校。這個初中,雖然和小學在一起,卻是黃南州民族師範學校的分校,這個學校一畢業就分配工作的,師範學校嘛,畢業後一般都去當老師了。初中我是整整念了三年,青春期了,開始調皮了。偷雞摸狗、打架鬥毆。我們最喜歡偷的地方就是奶粉廠,那裡面不僅有奶粉,還有白糖和生產的奶糖,天天去偷。

奶粉廠管理比較混亂,學生多,奶粉廠管又管不過來,追了這個那個又去搶,像我們這些沒有心眼的,就是偷一點吃的,記得一個有心計的學生,放假的時候回家居然帶回去大概50斤的白糖,這在77、78、79年的時候堪稱一大筆財富了的。奶粉廠的工人有制服,制服在當時也是時髦的衣服,我們也去偷。我們同村的一個小夥伴,他比較老實,我叫他去偷奶粉,他跟著我去了,我一看二樓上有個鐵皮箱子,裡面飄著雪花般的奶粉,底下還有一尺厚的奶粉,我站崗,他進去了,進去了以後,一出來整個一個面粉人,眼睑裡都是奶粉,就像奶粉搬運工的樣子。

我跟他說:你不能這個樣子,會被發現的。於是,他把衣服翻過來穿。

當時也沒有想到帶什麼包之類的,偷來的奶粉裝滿了兩個衣服口袋。

我們去河邊幹吃奶粉,他偷來的奶粉我一吃,味道不對勁,就沒有多吃,他往死裡吃,結果那個可能是沒有加工好了,他吃完幾分鐘就開始沒完沒了的吐,一邊喝著河水一邊吐。

我們甚至到電影院門口,在人擁擠的時候,趁機搶軍人的帽子,我前後哄搶好幾頂。有的賣給別人,有的送給了要好的朋友。

當時頑皮和膽子大的男孩,都会進行這種刺激性挑戰。

在初中的時候唯一跳級的好學生就是貢保杰了。本來他比我低一級,跳上來和我同班了,到現在我們仍舊是互相信任的朋友。他現在是西北民族大學的教授。

次仁頓珠,1961年10月生於青海河南縣。7、8歲至13歲在家務牧,13至21歲上學讀書。曾從事中學教師,司法文書,史志編寫等工作。2013年提前退休專門從事文學創作。1982年至今發表藏、漢文小說二百多萬字。部分小說被譯成英、法、德、日、瑞典、荷蘭、匈牙利以及新老蒙古文等多種文字,並選入藏、蒙地區大中院校及部分海外高校教科書。多次獲國內外文學獎。

ཚེ་རིང་དོན་གྲུབ་ནི1961ལོའི་ཟླ་བཅུ་བར་མཚོ་སྔོན་རྨ་ལྷོ་སོག་རྫོང་དུ་སྐྱེས། རང་ལོ་བདུན་བརྒྱད་ནས་བཅུ་གསུམ་བར་གནག་རྫི་བྱས། རང་ལོ་བཅུ་གསུམ་ནས་ཉེར་གཅིག་བར་སློབ་གྲྲིམས། སློབ་འབྲིང་དགེ་རྒན་དང་སྲིད་གཞུང་ལས་བྱེད། དེབ་ཐེར་སྒྲིག་འབྲི་སོགས་ཀྱི་ལས་ཀ་གཉེར་ཏེ2013ལོར་རྒན་ཡོལ་བྱས་ནས་ཆེད་དུ་གསར་རྩོམ་ལས་ལ་གཞོལ་བཞིན་ཡོད། 1983ལོ་ནས་ད་བར་དུ་བོད་རྒྱ་ཡིག་རིགས་གཉིས་ཀྱི་ལམ་ནས་བརྩམས་སྒྲུང་ཡིག་འབྲུ་ས་ཡ་གཉིས་ལྷག་སྤེལ། བརྩམས་ཆོས་ཁག་ཅིག་དབྱིན་ཇི། ཧྥ་རན་སི། འཇར་མན། འཇར་པན། སི་ཝེས་དན། ཧོ་ལན། ཧང་གྷ་རི། སོག་ཡིག་གསར་རྩོང་སོགས་ཡིག་རིགས་དུ་མར་བསྒྱུར་ཡོད་པ་དང་བོད་སོག་སློབ་གྲྲིང་ཆེ་འབྲིང་དང་ནུབ་གླིང་གི་སློབ་ཆེན་ཁག་ཅིག་གི་བསླབ་དེབ་ཏུའང་བདམས་ཡོད་ལ། རྒྱལ་ཁབ་ཕྱི་ནང་གི་རྩོམ་རིག་བྱ་དགའ་ཐེངས་མང་ཐོབ་མྱོང་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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