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次給我托夢的先人居然是三姑奶奶？！

這位姑奶奶是我爺爺的三姐，她一輩子都在佔我爺爺的便宜。一開始，她搶走了曾祖父母的寵愛，我爺爺每個月都得給曾祖父母一半工資當生活費，結果曾祖父母卻偷偷把錢給了姑奶奶，說她家日子過得緊，要養一大幫孩子。還有，因為鄰居矛盾，姑奶奶把爺爺單位分的房子也“搶”走了。

我爺爺也太好說話了，為了按時給父母生活費，就忽略了老婆孩子——老婆（奶奶）被她媽接回娘家去了，最小的孩子（我四叔）還差點被送人。

多年後，幾個姑奶奶在茶樓喝茶聊天，說她們娘家裡的男人沒一個靠譜的。

當時我姑母也在場，聽到這話忍不住了：“說什麼呢！我爸最靠譜了！”

“長輩說話呢，你個小輩插什麼嘴！”三姑奶奶馬上頂了回去。

“我小時候差點沒飯吃，我爸還是一分不少地給生活費，沒想到最後錢都進了三姑母你的口袋！”姑母反駁道。

“這是我們姐弟之間的事，你一個小輩翻舊帳，是想讓在場的長輩都不開心嗎？況且。你爸都沒說什麼！”三姑奶奶說。

“別吵了，好好說話吧...”其他兩位姑奶奶勸道。

因為那件事，姑母恨極了三姑奶奶，哪怕三姑奶奶病得很重，臨終前想跟爺爺說聲對不起、道個別，姑母也想攔著。

“爸！那三姑母太壞了，你得小心點！她說話根本不算數，我小時候她答應給我從香港帶漂亮的拖鞋和裙子，結果啥都沒給。她這種人是不懂得感恩的，她來道歉可能有別的打算，你可別上當！”

“孩子，你三姑母確實有不對的地方，但人都快沒了，何必再去計較呢，再說她是我親姐姐，她能想到道歉，說明她心裡還是有愧疚的。”爺爺重親情，沒有聽姑母的。

姑母聽了爺爺的話，雖然心裡還是有氣，但她最後還是讓步，默許了三姑奶奶的請求。（姑母作為女兒，不能不孝、強行違背爺爺的意願。）

在一個陽光燦爛的下午，三姑奶奶帶著病弱的身體，顫顫巍巍地給爺爺打了電話。

電話那頭傳來哽咽而沙啞的聲音：“六弟，真的很對不起...我知道，有些事情已經無法挽回了，但至少讓我在臨終前，向你們表達我的歉意。”

聽到三姑奶奶的話，爺爺眼裡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，最後他輕輕嘆了口氣：“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，我們是一家人，血脈相連。”

接著三姑奶奶又說：“六弟，我快不行了...想求你一件事，你知道的，我小兒子是殘疾人，無依無靠的，請你別把那套騰出來的房子收回去，給他留個住的地方吧...我這一生欠你的，來世再報...”

“三姐，你放心，那房子我會留給小侄子住的。別太擔心，一切都會好起來的...”爺爺性子軟，無法拒絕。

三姑奶奶聽後，聲音裡帶著一絲釋然：“謝謝你，六弟...你真是個好人...”

電話掛斷後，爺爺坐在椅子上，陷入了沉思。他想起了小時候，家裡窮，父母生了十幾個孩子，為了活下去，他和其他兄弟姐妹早早地就各奔東西、自謀生路（他七歲就得離家去航海），但血脈親情是割不斷的，無論在哪裡，無論成家與否，他始終記掛著父母和兄弟姐妹。

姑姑在一旁看著爺爺，心裡也有些動搖。不過，礙於自尊，她始終沒有去參加三姑奶奶的葬禮。

幾天後，傳來三姑奶奶去世的消息。爺爺帶著奶奶去姑奶奶家守夜，我爸媽也去了，因為我爸特別孝順，對長輩的話總是言聽計從。

不過，那天出了一點小意外。

出發前10分鐘，我爸才告訴我媽要守夜的事，還一直催她快點準備。（我爸是個急性子，做事沒計畫，我媽則是個有條理的慢性子。）

“你幹嘛呢？爸媽年紀大了，都準備好了，你怎麼這麼不懂事？”我爸急得直催。

“現在是冬天啊，出門得穿大衣！可髒衣服都洗了，我怎麼出門？”我媽解釋。

“床上不是還有一件嗎？穿上不就行了！”我爸說。

“可那件大衣是大紅色的，不適合那種場合啊...”我媽還想解釋。

“你快點啊！爸媽都催了！”我爸急得像隻紙老虎，根本沒聽我媽說什麼，只顧著催。

我媽沒辦法，只好穿著那件紅大衣出門了。

後來，我媽跟我說了那天的情況...

到了姑奶奶家，我媽成了大家關注的焦點，因為大家都覺得她穿紅大衣去守夜很奇怪。

不過，很快大家就不關注她了，可能是因為死者為大，大家不想多事，加上爺爺誠心實意地帶著家人來慰問，死者家屬也不好說什麼。

我媽說，姑奶奶的遺體放在她生前的臥室裡，大廳裡坐滿了人——家屬和賓客圍成一圈，盤腿坐著，除外有一群和尚在念經超度。一邊眾人儘量保持安靜，一邊和尚們念著大家聽不懂的經文：“楠牟楠牟楠牟...”

爺爺和奶奶信基督教，他們覺得只有上帝和耶穌是真神，其他的都是假的。所以他們對和尚特別反感，覺得那個場合特別壓抑。兩小時後，爺爺實在待不下去了，跟死者家屬打了招呼，就帶著家人匆匆離開了。

“你是故意的吧？！穿紅衣服去守夜，真夠顯眼的！”回家後，我爸責怪我媽。

“我都跟你說了，你就是不聽，只顧著催我出門...”我媽哽咽著反駁。

“別吵了，這些都是小事，我們信基督的，沒那麼多講究。只要不做虧心事，半夜就不怕鬼敲門，三姑奶奶不會怪我們的。”爺爺勸了勸我爸。

兩年後，我夢到自己和家人去了三姑奶奶的墓穴裡。

那時候我已經搬出了爺爺家，住進了新建的商品房。那天晚上，我慢慢閉上眼睛，睡著了。

夢裡，我好像到了個神奇的地方，首先看到一個洞口，那裡荒涼得連個動物都沒有，就像電影《大話西遊》裡那個沒被紫霞仙子起名字的盤絲洞，到處都是讓人喘不過氣來的寂靜。我跟著家人的腳步，慢慢走進了那個黑乎乎的地方。

幸運的是，夢裡是白天，我們靠著洞口透進來的光，很快就進到了洞穴，這也說明這個洞挺容易進出的。

爺爺走在最前面，他走得很穩，很從容。雖然他信的是基督教，但在這個夢裡，他對這個陌生的洞穴好像一點都不害怕。奶奶緊緊跟在爺爺後面，她的眼神裡既有對爺爺的信任，也有對未知的敬畏。

爸爸媽媽看起來有點緊張，他們緊緊抓著我的手，好像在找點安慰。

洞裡面挺寬敞，但是很簡陋，有點像武俠劇和神話劇裡那些俠客、妖怪、神仙躲避追殺、療傷練功的地方。

洞頂端長了一些植物，由於洞頂不透光，那些植物只能往下長，因此在我們上方，總掛著一些稀稀拉拉的樹須。還好植物不多，沒擋住我們的視線，也沒蓋過我們的頭頂。

洞中間放著一口木頭棺材，上面有一層薄薄的灰塵，看起來已經放了很久。看到棺材，我有點害怕，不敢想裡面有什麼，怕突然跳出只殭屍來攻擊我們。

爺爺作為長輩，他比較鎮定，他慢慢走到棺材前，輕輕摸了摸，然後打開了棺材蓋。見狀，我們的恐懼感便慢慢減少了，都湊過去看裡面有什麼。

原來，裡面躺著的是三姑奶奶，但爺爺出於尊重，只打開了棺材蓋一點點，所以我只看到了三姑奶奶的頭。

三姑奶奶看起來很平靜，好像只是睡著了，一點痛苦和掙扎都沒有。她的頭髮整齊地梳在兩邊，臉上還帶著淡淡的微笑，好像在告訴我們她已經找到了內心的安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