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關老屋的木趟栊"嘎吱"一聲響,華女踮著腳閃入屋,衫尾還勾住了門環上的鐵鏽。"衰女包!不要弄壞件新買的的確涼!"她慌忙扯回布料,背後突然"啪"聲亮起燈。

"阿女,又去幫人補數簿補到十一點啊?"阿媽站在酸枝椅旁邊,頭頂還捲著些發卷,望起來像只八爪魚。茶几上攤開一張相——正是強仔和華女在荔灣湖拍的那張,強仔穿著件洗到發白的工裝衫,笑得見牙不見眼。

華女喉核"咕嚕"滾動,想起三天沒和家人交代的心虛。阿爸突然從屏風後轉出來,手裡托著個紫砂壺:"五金廠的後生仔,聽說他家連抽水馬桶都沒有?"

"但是有部鳳凰牌單車啊!"華女脫口而出,立刻想咬自己舌頭——上個月強仔確實用單車鏈和軸承改裝過個花灑,說要和她搞個"五金廠主題浴室"。

阿媽氣得發卷都震鬆兩個:"你堂堂紡織廠會計,和個五金佬拍拖?人家陳科長的兒子是公務員來的!昨天還送了盒安宮牛黃丸過來..."

"是他老豆高血壓還是我要補腦啊?"華女嘟囔著溜入房,忽然聽見窗邊"叮"一聲。推開綠玻璃,樓下騎樓陰影處有支手電筒閃三長兩短——正是強仔的暗號!

蹑手蹑腳開了半扇窗,個鐵皮茶葉罐用支長竹杆撐住上來。打開罐蓋,裡面塞住張皺紙:"聽日茶樓,有驚喜!"字跡歪歪扭扭還沾著機油,角落畫了隻四不像的豬仔包。

第二日陶陶居二樓,強仔罕見地穿件熨到起骨的白襯衫,頸喉粒鈕扣勒到面紅紅。華女正想笑他像隻蒸熟的蝦餃,突然見他從褲袋摸出個紅色天鵝絨盒。

"等陣!"華女筷子尖的叉燒包"啪嗒"跌回籠裡,"我們先拍拖三個月..."

強仔手震震打開盒蓋,裡面是一條銀鏈吊著個——螺絲帽?"我車了整晚,將車間報廢的不銹鋼螺絲磨成心形。"他耳朵紅得像燒鵝髀,"雖然我現在只有間西關破屋,但..."

"但是你漏了水喉啊!"背後突然響起把洪亮男聲。兩人轉頭嚇到差點打翻普洱茶——華女老豆居然穿著套唐裝站在旁邊,手裡還拎著籠鳳爪!

原來華女細佬做二五仔,早趁家姐沖涼時偷看日記,將拍拖情報報給家裡。華女老豆施施然坐下,用筷子尖戳戳個螺絲帽吊墜:"後生仔,識得用報廢零件整首飾,有諗頭。不過..."突然從唐裝袋摸出本存折,"你知不知道華女的月薪多少?"

強仔瞄到存折數字,額頭立刻沁出汗。華女急中生智:"強仔最近幫街道整古舊水閘,還上了《羊城晚報》添!"其實是上次他修爆水管搞到整條街水浸,意外發現民國時期的排水機關。

三日後西關大屋出現奇景:強仔踩著人字拖,和華女老豆蹲在天井研究百年青磚。阿媽叉著腰在旁邊碎碎念:"死女包帶人翻來都不講聲,我連西洋菜陳腎湯都沒有煲..."眼角卻偷瞄強仔帶來的手信——用銅管焊成的湯勺架,月光下閃出暖黃光暈。

最搞笑的是某個周末,強仔居然穿西裝打領帶來接華女。原來陳科長的兒子不死心,約了去白雲山登高拗手瓜。結果強仔爬到半山氣喘如牛,還要華女幫他托住後腰:"早知...不贪威識食...買...買些輕便的鋼材做西裝..."華女忍住笑。

山頂涼亭裡,陳公子正想展示新買的梅花表,強仔突然從工具包掏出個鐵皮飯盒:"華女中意食的雞仔餅,我特登用焊槍烘過..."惹得華女笑到眼淚都飆。

落山時撞見賣糖畫的阿伯,強仔手痒要整"龍鳳呈祥",結果搞出來像兩條油炸鬼。華女老豆後來說:"這個後生夠膽創新,好過那個死板公務員!"
某晚八點,西關大屋傳出奇怪聲響——強仔正用專用砂輪機幫華女阿媽打磨舊首飾,阿爸就負責用游標卡尺量金器。華女托著腮望著窗花外月光,騎樓底忽然閃過手電筒光,細佬的公鴨嗓隱隱約約飄上來:"家姐,強哥整的發條青蛙,可不可以再整多個會噴火的?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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