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:事件伊始——那個不願承認的真相

安娜今天提前下班回家,想給兒子馬克一個驚喜。她輕手輕腳地推開家門,卻聽到馬克房間裡傳來刺耳的笑聲。透過門縫,她看到馬克正和同學視頻通話,他們正在嘲笑視頻那頭的一個男孩:“看看他那件破毛衣,像是從垃圾堆裡撿來的!”

安娜愣住了,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兒子這一面。當她推門而入時,馬克慌忙結束通話,臉上還掛著未褪去的譏笑。

“馬克,剛才那是怎麼回事?”安娜盡量使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。

“沒什麼,只是開玩笑。”馬克眼神閃躲。

安娜沒有輕易放棄追問,她太了解自己兒子了。經過一番耐心溝通,馬克終於承認他們確實在嘲笑一個家境不太好的同學。安娜的心沉了下去,但她沒有立即發怒,而是深吸一口氣,坐在兒子身邊。

“告訴我,為什麼這樣做?”

馬克嘟囔著:“大家都這樣做,而且他確實很怪...”

那天晚上,安娜失眠了。許多父母發現自己的孩子有欺凌行為時,第一反應是否認和辯解。他們會找各種理由為孩子開脫,說這是“勇敢”、“自信”,或是在“主持正義”。安娜差點也落入這個陷阱,但她知道,護犊子心理雖然可以理解,卻會對孩子未來造成災難性影響。

第二章:為何要干預——霸凌者父母的困境與選擇

第二天,安娜決定採取行動。她聯繫了學校老師,確認了馬克的行為並非孤立事件。然後她做了一件讓許多人難以理解的事——她要求馬克當面向那個同學道歉,並且邀請對方來家裡做客。

朋友問她:“為什麼要這麼大張旗鼓?孩子之間的小摩擦不是很正常嗎?”

安娜的回答很堅定:“如果我現在不干預,他可能會認為欺凌是可以接受的行為。”

研究表明,欺凌者的父母往往面臨雙重壓力:一方面是社會對“壞孩子家長”的指責,另一方面是自己內心的羞愧與否認。許多家長採取兩種極端方式:要麼完全否認問題存在(“護犊子”),要麼嚴厲懲罰孩子(以暴制暴)。

安娜選擇了第三條路——教育與溝通。

她明白,制止孩子霸凌不是為了保護自己或孩子的“面子”,而是為了孩子長遠的人格發展。心理學研究指出,欺凌行為若不及時糾正,可能逐漸升級,最終影響孩子一生的社交模式和價值觀念。

第三章:心理根源——霸凌行為背後的真相

在安娜與心理諮詢師深入交流後,她開始理解霸凌行為的心理根源。欺凌通常不是單一因素造成的,而是多種心理機制共同作用的結果。

權力感補償機制是其中之一。62%的欺凌者在家庭中常處於“被控制”地位,轉而透過欺凌弱小獲取“掌控感”。安娜反思發現,自己和丈夫最近經常因為工作忙碌而對馬克採取高壓政策,禁止他做許多事情,這可能造成了馬克在學校尋求權力補償。

情緒認知錯位也是常見原因。欺凌者常常將他人的痛苦視為“有趣”,這本質上是情緒識別能力發育滯後。腦科學研究發現,10歲前孩子的前額葉皮層尚未成熟,難以準確共情他人的情緒體驗。

模仿與強化循環同樣不容忽視。家庭環境中,如果父母常用羞辱式教育(如“你蠢得像豬”),孩子會將“貶低他人”視為正常社交模式。而當欺凌行為獲得群體關注(如同學圍觀起哄),會形成“錯誤行為→正向反饋”的惡性循環。

安娜意識到,原生家庭的影響至關重要。專制型教養方式下,父母採用簡單粗暴的方式對待孩子,孩子要麼模仿父母的攻擊行為,習得暴力和攻擊行為,要麼習得消極忍受的應對方式。而在放任型教養下,父母對孩子無限寵溺,沒有底線和原則,孩子會變得目無紀律、冷漠殘酷,甚至以欺負弱小者為樂。

第四章:干預策略——從對抗到理解的轉變

安娜沒有選擇簡單粗暴的懲罰方式。她記得曾經看過一個國外視頻:一位母親發現女兒是校園欺凌者後,用推子把女兒的頭髮推光了,整個過程孩子拼命掙扎,母親則暴力地掐著孩子的脖子。這種以暴制暴的方式雖然表達了母親的態度,卻可能讓孩子學會用同樣暴力的方式對待他人。

安娜採取了完全不同的方法——危機干預四步法:

首先是情緒錨定:先連接,再糾正。她沒有指責馬克“你怎麼這麼壞”,而是客觀描述事實:“老師說你今天把小明的書包扔到地上了”,然後表達感受:“媽媽聽到時很擔心,怕你遇到了不開心的事”,最後開放式提問:“能告訴我當時發生了什麼嗎?”

其次是認知重構:幫助馬克拆解“欺凌=強大”的錯誤邏輯。安娜透過角色扮演,讓馬克扮演被欺負的同學,體驗對方的感受。她還繪製了“行為後果樹”,左側寫欺凌行為,右側分支出各種後果,幫助馬克建立行為關聯。

然後是同理心激活:安娜使用情緒臉譜訓練法,用卡片展示不同表情,讓馬克指出對應情緒。他們還一起觀看《頭腦特工隊》情緒認知動畫,學習“委屈”“尷尬”等進階感受詞。最有力的一刻是安娜讓馬克輕輕掐自己手臂5秒,記錄感受,然後觀察媽媽掐同樣位置時的表情。“你掐自己時知道會疼,所以能控制力度;但你推同學時,他也會疼,只是你沒看到他心裡的‘掐痕’。”

最後是修復性行動:安娜指導馬克進行三步道歉——具體承認錯誤、表達理解對方感受、提出補償措施。她還建立了正向行為替代機制:當馬克想透過搶玩具獲得關注時,引導他用“我可以和你一起玩嗎”替代,成功時記錄在“友善存折”中,積累到10次兌換家庭電影夜。

第五章:家庭重構——創造沒有欺凌土壤的環境

安娜明白,單次干預遠遠不夠,需要系統性重構家庭環境。她開始在家中建立“非暴力溝通”模式,避免使用“你再吵就滾出去”等破壞性語言,改用“媽媽現在需要安靜5分鐘,你可以先看繪本嗎?”等表達方式。

每週設立“權利輪值”制度,讓馬克當“家庭小管家”,負責分配家務、決定晚餐菜單,體驗“權力”的正確使用方式。安娜還開始打造“情感詞彙豐富度”家庭,吃飯時分享“今天我有個煩惱,因為...”,引導馬克用“焦慮”“失望”等詞彙描述感受。

最重要的是,安娜注意自身的“榜樣鏡像強化”:接快遞時說“謝謝您,辛苦了”;與馬克意見衝突時說:“你的想法很特別,我們可以各讓一步嗎?”;避免在孩子面前議論他人缺陷,改為“每個人的身體都是獨特的”。

第六章:長遠益處——為何父母必須行動

或許有人會問:為什麼霸凌者的父母要費這麼大力氣制止孩子?畢竟表面上,他們和孩子並沒有受到直接傷害?

心理學研究給出了明確答案——制止霸凌行為首先是為了欺凌者自身的健康發展。

從個人成長角度看,欺凌行為若得不到糾正,會逐漸固化為行為模式,影響孩子一生的人際關係和社會適應能力。研究表明,童年期的欺凌行為與成年後的反社會行為、物質濫用甚至犯罪率有顯著相關。

從心理健康角度分析,欺凌者實際上也承受著心理壓力。他們可能遭遇過情感忽視,情感需求得不到滿足。精神分析學家弗洛伊德曾說:“凡是被壓抑的,都可能以更醜陋的形式展現出來。”

當孩子從小就習慣壓抑自己的情緒,那麼隨著煩惱增多,就可能用錯誤的方式表達情緒,比如欺凌他人。

從社會功能層面看,欺凌者往往存在顯著的偏見,如瞧不起他人,歧視他人外表等。他們可能有高自尊(死要面子)、高自戀水平(我最獨一無二)和極強的自我中心傾向(我即正義)。這些特質會嚴重阻礙其未來的社會適應和職業發展。

安娜親眼見證了馬克的變化。在持續干預三個月後,馬克的老師反饋說,他不僅停止了欺凌行為,還開始主動保護被欺負的同學。更令人驚喜的是,馬克的成績也有了顯著提高,因為他不再被同學們孤立,能夠更好地參與小組學習。

第七章:社會維度——超越個人家庭的思考

安娜的故事不僅僅是個例,它反映了更廣泛的社會問題。校園霸凌是一個長期普遍存在的,危害性極大的問題,對一個人會造成終生性的傷害,如果不加以療癒,可能一輩子都活在那個陰影中,造成嚴重的心理疾病。

國家衛生健康委將我國2021年世界精神衛生日主題定為“青春之心靈 青春之少年”,號召各級政府部門、學校、醫療衛生機構、社區、社會組織等多方力量加強合作,共同創造更有利於青少年心理健康的外部環境。

解決霸凌問題需要社會、學校、家庭聯動。學校應當制定完整的反霸凌規則和報告機制,明確界定霸凌行為,規定報告途徑及責任部門。同時建立心理輔導體系,設立心理輔導員崗位,每週開展定期輔導,查找潛在受害者。

更重要的是開展全員反霸凌教育,每學期為全校師生開展相關講座和培訓,宣傳反霸凌知識,教導師生如何相處,教導受害者如何保護自己及如何報告。

第八章:反思與展望——培養共情的一代

回顧這段經歷,安娜最大的感悟是:“同理心不是天生的,而是被訓練的神經通路”。

孩子的欺凌行為本質是“社交能力發展的偏離”,而非“本性邪惡”。就像學習語言需要重複練習,同理心的培育需要透過“認知解構-情感體驗-行為重塑”的循環訓練,在大腦中建立新的神經連接。當孩子能從“看到他人皺眉”聯想到“他可能難過”,從“想搶玩具”轉化為“詢問是否可以一起玩”時,尊重與善意才會成為刻入骨髓的本能。

這個過程需要家長像“心理園藝師”般耐心:既不縱容行為,也不否定人格;既糾正錯誤,更播種善良。最終讓孩子明白:真正的強大不是讓他人害怕,而是讓自己有能力保護需要幫助的人。

如今,安娜和馬克經常一起參與公益活動,探訪福利院,撰寫“他人生活觀察日記”。馬克在日記中寫道:“我以前以為欺負別人會讓自己變得強大,現在我知道了,真正強大的是那些能夠幫助別人的人。”

這種轉變不僅發生在馬克身上,也發生在整個家庭。安娜和丈夫學會了更民主的教養方式,尊重孩子的人格平等,創造溫暖支持的家庭氛圍,同時適當引導和約束孩子的行為。研究表明,民主型教養方式有利於培養孩子自信、勇敢、果斷、善於與人交往、懂得保護自己的良好性格。

結語:教育的真諦

安娜的故事印證了一個道理:最好的保護是教育而非袒護。父母之愛子,則為之計深遠。制止孩子霸凌,短期看可能讓孩子面臨尷尬甚至懲罰,長遠看卻是為了孩子的人格完善和社會適應。

正如李玫瑾教授所言:“心理學上最殘忍的教育,就是讓孩子怕你,如果一個孩子在家被父母欺負,那他一定會被全世界欺負。父母要允許孩子適當的頂嘴和叛逆,不要成為孩子的第一個霸凌者。”

當我們討論霸凌問題時,往往只關注受害者的傷痛,卻忽略了欺凌者也是某種意義上的“受害者”——他們可能是錯誤教育方式的產物,是不良環境的縮影。解決霸凌問題不應簡單停留在懲罰層面,而應深入到心理教育和家庭重構的層面。

每個孩子都值得被愛,但愛不是溺愛和縱容;每個孩子都需要引導,但引導不是壓制和恐嚇。真正的教育在於找到愛與約束的平衡點,在於用耐心和智慧塑造一個既能保護自己也不傷害他人的獨立人格。

在這個意義上,安娜不僅拯救了那個被馬克欺負的孩子,也拯救了馬克自己,更為我們展示了一個負責任的父母應該如何面對孩子錯誤的選擇——不是袒護,不是暴力,而是教育與引導。

因為這正是教育的真諦:最好的保護,永遠是教育而非袒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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